原来我是动物
摘自韩寒长篇小说《1988：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》
这么多年来，一直是我脚下的流沙裹着我四处漂泊，它不会淹没我，它只是时不时提醒我：你没有别的选择，否则你就被风吹走了。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我的所有热血岁月，被裹到东，被裹到西，连我曾经所鄙视的种子都不如。
一直到一周以前，我对流沙说：让风把我吹走吧。
流沙说：你没了根，马上就死。
我说：我存够了水，能活一阵子。
流沙说：但是风会把你无休止地留在空中，你就脱水了。
我说：我还有雨水。
流沙说：雨水要流到大地上，才能够积蓄成水塘，它在空中时，只是装饰品。
我说：我会掉到水塘里的。
流沙说：那你就淹死了。
我说：让我试试吧。
流沙说：我把你拱到小沙丘上，你低头看看，多少像你这样的植物，都是依附着我们。
我说：有种你就把我抬得更高一点，让我看看普天下所有的植物，是不是都像我们这样生活着。
流沙说：你怎么能反抗我？我要吞没你！
我说：那我就让西风带我走。
于是我毅然往上一挣扎，其实也没有费力。我离开了流沙，往脚底下一看，原来我不是一颗植物，我是一只动物，这帮孙子骗了我二十多年！作为一只有脚的动物，我终于可以决定我的去向了。我回头看了流沙一眼，流沙说：你走吧，别告诉别的植物其实他们也是动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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